話說長沙“臭干子”
—— 劉思龍(1999年)
一回到長沙就聽到長沙人夸贊“臭干子”:“油炸豆腐四方方,聞起來臭吃起香。外層酥脆內如腦,最要鍋邊趁熱嘗?!彪y怪長沙人如此愛這“臭干子”,因為在1997年12月,長沙油炸“臭干子”被認定為三百多種“中華名小吃”之一。
長沙“臭干子”我是相當熟悉的,它定型于長沙約有100年的歷史。以火宮殿的產品最為有名,是一種經過特制的臭鹵水浸制的小豆腐干子,用茶油、小火、慢炸而成的美食.一塊約5厘米見方,1厘米厚佐以磨制的鮮辣醬和麻油的熱食,味道好極了。
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,賣長沙“臭干子”的小食品擔子有很多,走街串巷吆喝著賣,6個銅元買4塊,質量最優(yōu)良的還是火宮殿的“油炸豆腐”,要2個銅元1塊,現(xiàn)炸現(xiàn)賣現(xiàn)吃。炸好了,鉗到小碟子里,用鉗子小心翼翼地把豆腐揭開一個小口,用鴿子羽毛尖尖刷一點小磨香油,澆上一匙鮮辣醬,接過來吃上一口,香噴噴美滋滋,確實是“聞起來臭,吃起來香”,不可多得的人間美味。
上了大學離開長沙之后,我也經常琢磨:人們?yōu)槭裁磹鄢猿舻?/span>?細查資料得知,臭也是一種無可諱言的口味。臭和香是一個互訓詞。《康熙字典》載:“臭,又香也?!薄稄V韻》:“凡氣之總名曰臭。”《易系辭》:“其臭如蘭?!?/span>
在我國洋洋大觀的菜肴中,除了“臭干子”之外,還有臭千張、臭面筋、臭莧菜、臭蝦瓜、臭泥螺、臭腐乳、臭鱖魚等等。在我國少數(shù)民族地區(qū)如云南傣族的喃米布(螃蟹醬)也臭得很,但也鮮得很。在歐洲,有一種乳酪,臭得可愛,如同北京王致和的臭腐乳。在調料中有一種叫阿魏的樹脂,又名興渠,其臭無比。
長沙“臭干子”的調料是很講究的,突出一個“臭”字。據(jù)老一輩人講,基本底料是:制芥菜腌菜廢棄物菜鹵水,加制臭莧菜的莧臭水,制淡豆豉副產物豆豉水,煮臘八豆多余的黃豆水,煮春筍后的筍水,冬天腌魚腌肉的鹽鹵水,加上平日家中集蓄的廢棄物如香菇腳、冬筍老兜等,合成一鍋熬,加10%的紹酒、10%的老鹵水,裝在廣口大肚陶缸內,上蓋一個沙袋,一般是冬至以后起水,任其自然發(fā)酵。至第二年春分,已微微地散發(fā)一種臭香了,水也由原來的褐色變?yōu)槟G色了。將水豆腐若干塊用紗布包了丟在缸中浸泡10天,提起看一看,豆腐已呈微綠色,即棄之(可用做家畜、家禽飼料)。這樣每隔10天泡一次,至立夏,已產生濃郁的臭香,再加入2%的青礬。這時底料制成了。用這樣的底料進行試泡,用每塊重50克的大香干,或用10克的小白干子均可,夏季泡1至2天,春秋季節(jié)泡3至5天,冬季泡一星期,即可取用。取出大香干,沖洗后蒸10分鐘,冷卻后涼拌,也可以切片炒辣椒;小塊的,用茶油小火慢炸,即成名小吃長沙“臭干子”。
據(jù)說,長沙“臭干子”托了毛主席和許多革命老前輩的福。當年(1911—1925)毛澤東在長沙求學和從事革命工作時,長沙的小吃,包括油炸“臭干子”給他留下了印象。同時,長沙“臭干子”還給當時是貧民身份的許多無產階級革命家留下了印象,例如蕭勁光、李富春、許光達、徐特立、謝覺哉等等。1950年以后,這些老同志先后來長沙視察,省市領導每用“油炸臭干子”慰其“莼鱸之思”。毛澤東1958年親臨火宮殿吃了闊別30年的長沙“臭干子”,引發(fā)了舉世轟動的效應,于是長沙“臭干子”名揚海內外。
長沙“臭干子”也歷經磨難,過“苦日子”時也和眾多小吃一樣沉淪,幾乎不傳于世。雖經過“文革”,火宮殿老鹵水仍能每天供應1000多塊“油炸豆腐”,在偌大的一個長沙,可謂鳳毛麟角,金貴得很。隨著人民生活的提高,油炸“臭干子”的專業(yè)戶越來越多,怕是數(shù)以千計。其中可分兩類,一類是供應胚料,一類是走街串巷叫賣。但都不是肩挑擔子,而是三輪車或是機動車,不用口喊而是用小型廣播喇叭播送優(yōu)美動聽的音樂?,F(xiàn)在發(fā)展成一種“油炸小排擋”,除了油炸“臭干子”之外,什么雞腿、鵝翅、鵪鶉蛋、香菜心等無一不炸,吸引眾多食客,熱鬧非凡。
前不久我到長沙出差,特意到“排檔”中去品“臭干子”,見一口大鐵鍋上的鐵網(wǎng)里僅存10來塊,趕緊買下,不曾想那服務小姐澆上一勺子干辣椒泡的醬油水就給我端來了,嘗一口,硬似鐵冷如冰,與我少年時在火宮殿吃的“臭干子”完全不一樣。略一詢問,答曰:“那是什么年月的事了?依我看,過去和現(xiàn)在的一樣,全城的都一樣,臭味都一樣?!蔽也唤麊∪??!俺舾勺印钡呐f夢難圓,卻賦得打油詩一首:“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(xiāng)音無改鬢毛衰。想吃當年臭干子,笑問何處圓夢來?”
看來,圓夢必去火宮殿。